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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絕戰宮外人聲沸(上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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連著幾日的陰沈,天色暗淡地隱約透出天邊的一絲華彩幽光。

黑夜,竹影宮燈火重重,上百名弟子手執火把排列站著宮外竹林。從明黃的光影中,照著一張煞白如薄薄宣紙的臉。

他的聲音很低,似乎太過傷寒,嗓子也有些啞。端正靠在一張太師椅上,身上披了一層厚厚的狐皮。

慕容長毅輕聲開口,眸中微弱的光芒僅存一絲。他一本正經地對整裝待發的百名弟子道:“你們知道麽?”他長長地舒了一口氣,“天下豪傑均認為我們竹影宮是一座魔宮,笑我們是殺人不眨眼的魔頭。所以……咳咳上次那些不要命地前來挑釁的人,這一次他們又準備齊全,想要將我們一舉殲滅。”

夜風拂面,慕容長毅的臉越發蒼白,身旁弟子星竹將虎皮拉到了他脖頸處,也是一臉擔憂地望著。

臺下一名弟子疑惑道:“大宮主,二宮主呢?”

因慕容雲秋平日在宮裏呼風喚雨,凡遇大風大浪都能憑著自己的機智將其化之。故而宮中大部分弟子都以慕容雲秋為心目中的保護神。

此刻危難將至,卻絲毫不見慕容雲秋的影子,眾人均感困惑。

慕容長毅的臉拉得老長老長,凝重的神色好似凍得一幹人連呼吸都不順暢了。

“哼,那臭小子始終不聽我勸,總是要與那妖女待在一處。”捂著胸口咳嗽道,“若不是那妖女,我們竹影宮怎會陷入如此境地。如今那妖女又傷重在床……”捶胸苦嘆,團指重重敲在左胸處,“你們心中的好宮主,我,我的親弟弟,只因為一個女人,一個女人。就把我們曾經同甘共苦的誓言忘記了。寧願看著竹影宮毀滅,也不願意為了你們,為了我,和那女人一刀兩斷。他怎麽都不願意把那……那女人交出去……交出去以此喚得我們的安全。”

風聲呼呼,只覺椅上那人在痛苦地叫囂,聲音沙啞而可憐。

只是不清楚那臉上,心上的痛楚是否真是因為這個,還是藏著其他不為人知的秘密呢?

慕容長毅道:“你們,若是想繼續呆在竹影宮,便留下來和宮主我一起和那些所謂的武林正派戰個高低,若是不想繼續留在竹影宮的,我慕容長毅也不強求。”

言罷,只覺天地間一柄長劍從他手中竄出,直直刺在身後一根翠竹上,劍尖刺破竹腹,只有竹葉沙沙作響,眾弟子火把往那一照,只覺頭頂竹葉如蝶兒飄飛,盈然鋪地。

身後又一洪亮的嗓音,此間卻是身側弟子星竹吼出來的。

“今夜,你們便做決定罷!是去是留看你們自己的意願!”嘈雜聲中,只聽著有人呼道:“屬下誓死跟隨宮主!”

接著即便意志力不堅定的人也只得隨口應和,學著其中帶頭者單膝跪地,拱手參拜。

慕容長毅哈哈大笑,接著小聲嘀咕了句:“很好,很好,既然如此,明日便吃飽喝足,我們要和那些人決一死戰。即便是死,也不能忘恩負義做貪生怕死的走狗!”右手重重拍在木椅上,艱難起身,猛然回頭,又道,“若是貪生怕死,你們知道會是什麽後果!別忘記了,我慕容長毅給過你們選擇!”回身,背手,顫顫發抖地消失在竹林深處。

永無止境的心碎,沒有盡頭的折磨。

……

柳南鎮上的一間醫館裏,兩男戴著鬥笠。床榻之上,一女子正閉目昏睡著,細小的睫毛微微翹起,乍看竟有那麽一絲活力。

伺候在旁的貓兒娘勸道:“二宮主,你已經守在若霜姑娘身旁很久了。適才已經讓大夫瞧過,傷勢不重,也沒有太大的生命危險。”

慕容雲秋不信地搖了搖頭,聲音壓低道:“若真是如你們所說,怎還沒見得三妹醒過來?”

貓兒娘低聲出口道:“也許……也許是若霜姑娘自己一心求死,不願意醒過來呢?”

慕容雲秋怒道:“你休得胡說,三妹大仇未報,怎麽能死。我還答應過她,替她查明真相,如今真相已明,她……還不知,怎麽可能這麽快便死了。貓兒娘,你休得在我面前胡言亂語!”

眼色立變,只嚇得貓兒娘後退兩步,恭敬站定,一言不發。

身側同樣站定的弟子烏追沈聲報告道:“二宮主。”臉上現出一股不忍的神色,“毒蛇他……他已經……已經快不行了。”

聽到此處,慕容雲秋騰地站起,猶豫片刻,疑惑地逼近烏追道:“怎麽不行,烏追,你究竟在胡說些什麽?那小子怎麽了,怎麽可能不行?只不過短短五天,你怎麽告訴我他不行了。我跟你說過,他不能有事,他是三妹心中最重要的人,你怎麽能說他有事?”許是太過在意,語無倫次間盡顯慕容雲秋的惶恐和悲痛,反手奪過烏追手中長劍,出鞘便將其牢牢抵住,“你這麽胡說,信不信我殺了你!”

鬥笠下的烏追並無什麽慌亂,左手握著身前劍柄,約莫一瞬的功夫,便見得劍身晶瑩閃爍的鮮血自烏追的手中緩緩滑下,滑至劍尖,再一滴一滴掉到地上。

慕容雲秋如夢方醒,急斥道:“你在做甚麽?是想自己的左手廢掉嗎?”怒意中也帶著不容置疑的關切。

烏追摘下鬥笠,同樣慘白的臉色有了幾絲紅潤的光澤,誠懇且忠心:“二宮主,屬下只想說實話。那天毒蛇當著天下人的面否決了與三宮主的情意。三宮主一心救她,所以才傷重如此。烏追原以為毒蛇是位負心漢,可是……可是後來經您才知道他……也是為了三宮主。如今他容顏盡毀,中毒太深,存活人世的時日已經……已經不多了。”

聽罷,慕容雲秋一時間只覺天地倒換,雲海蒼茫,雙足失重地往後仰。艱難握緊身前的桌沿,悲傷道:“毒蛇可有交代給我甚麽話?”

烏追頓了片刻,道:“他說,原本覺得自己一生別無所求。可是後來才發現自己一心執著的是些甚麽。二宮主,毒蛇只盼望你能替他做到他不能完成的事,他還說,這世間除了你,無人能夠做到!”此話一出,慕容雲秋頹然坐在床沿,眼底滾燙的淚珠墜下,竟不知為何而傷。

慕容雲秋道:“你們都出去罷,我想靜一靜!”

烏追本想再說什麽,卻見一旁貓兒娘別有深意地對自己擠了擠眼睛。兩人點頭會意,同出房門。

跨出門沿,烏追疑惑不解道:“前輩怎麽不讓我跟二宮主提一提江湖各派準備攻打竹影宮的事?”

貓兒娘反問道:“你覺得此時說,有甚好處?”嘆了口氣,續道,“現在若霜姑娘昏迷不醒。他一門心思都撲在這件事上。你若再將竹影宮的事說將出來,豈不是讓他幹著急麽?”

烏追沈默一會兒,冷靜道:“前輩說得是,晚輩考慮得不周。”

貓兒娘道:“烏追,你能明白最好不過了。”笑了笑,拂袖離去。

烏追心下思忖:“幸好有這貓兒娘的提醒,哎,差點毀了大宮主的一片用心!”背手回眸望了望藥香濃濃的醫館離去,腳步聲響由近及遠,慢慢傳開,直到四下裏一片沈寂,唯有葉枝颯颯作響。

房間裏,慕容雲秋將鬥笠拿下,只見得此人唇似墨黑,眼紋一圈布滿了清晰可見的血絲。慕容雲秋伸出手來,往自己的雙眼晃了晃,低聲不安道:“竟是如此模糊了。”神色凝重地瞅了瞅床上清秀的女人若霜,又是不止的搖頭,又是不止的嘆氣。低聲怨恨道:“老天,你真是不公。竟是一個容身之處都不願給她麽?你要讓她怎麽辦呢?”說著便俯身坐上床沿,拉著若霜的心抽噎道,“三妹,你是要二哥怎麽辦呢?”

握手一僵,卻見著那軟綿白嫩的手有了一絲輕微的顫動。如同滑過心間的暖流,從上到下,沸騰全身。

慕容雲秋忽然站起,鬥笠重回頭頂上,再見時已然背手離到若霜兩寸之地。

真是好近的距離!

只可惜,蒼天無眼,淚斷情長。終究抵不過生老病死,命中緣劫。

見床上人兒已醒,慕容雲秋果斷急急地跨出門沿。他的衣袍飄在門口,卻在身後聽得那人喑啞的聲音響起,雙腳縛住,再沒移開。

若霜喚道:“二哥!”

鬥笠下的人嘴角好似抽搐了一下,慕容雲秋沒有答應。

若霜又道:“我知道是你!”仿佛是太過虛弱,聲音幹澀令人疲勞,“二哥,大白天的。你戴著個鬥笠做什麽?”

他依言溫順地擡腳退到房裏,笑著道,“不知道麽,我們宮中弟子一向辦要緊的事時都會戴著面具。我作為他們的宮主,自是要起到帶頭作用咯。”

若霜撐腮疑道:“這不是在我的面前麽。再說了,平日也沒見你戴著這麽一個東西?”言罷,撐手坐起,打趣道,“你把它摘下來罷,這個樣子太難看了。”說著起立欺身上前,欲摘掉慕容雲秋頭上鬥笠。

“三妹,怎麽,想跟二哥練練?”慕容雲秋一時情急,忙退後幾步,拂袖握住了若霜的手腕,“你這條命好不容易被二哥撿回來。難道又想輕易把它丟了?”語氣森肅且帶著焦灼。

若霜端正坐回床沿,柔聲道:“這次又是二哥你救了我。呵,我又欠二哥一條命了。”

慕容雲秋調眉道:“若是感激,就好好保護自己,莫要讓二哥替你操碎了心,如此也算報答了。”

若霜笑著問:“是烏追送我回來的?他人去哪兒了?”想了想,臉凝成一團,半是惶恐半是難堪地找理由道,“這次,這次我不小心撞見仇家,才受得這傷。害二哥擔心了!”

鬥笠下的慕容雲秋面色一僵,隨即苦笑不語。

她還是不願意將實情告訴他?

而他看著這樣蒙在鼓裏的她,也不忍心將實情告訴她?

兩個人,同一出戲,背後皆是不如人意的憂傷。

屋中彌漫著濃濃的草藥香,房中墻壁上掛了一把古琴。正中有一幅畫,畫上是兩只白鶴,它們伸長著脖子,近似哀鳴狀。

若霜看得一時忘神,不禁喃喃自語道:“它們尚且是一對,只有我是孤獨只影。”

慕容雲秋見她神色淒楚,知是為了獨孤無情一事。因而聯想到此,也甚傷感無奈。

如今毒蛇是將若霜的幸福徹徹底底地交到了他的手上。可他卻不能如同往日那般信誓旦旦地保證。

他已經沒有機會。

“二哥只差為你做這最後這一件事了,無論如何。我都會還你一個清白。”

慕容雲秋無比堅定的眼神望向那失神已久的三妹若霜。

“三妹,這段時間你……便在此處養傷。需要些什麽只管告訴醫館的大娘。”說著朝屋外朗聲道,“進來罷!”

原來貓兒娘從出去以後就一直藏身等著慕容雲秋的命令。雖然兩人年齡相差懸殊,但是貓兒娘一直唯慕容雲秋馬首是瞻,其中緣由無從所知,也許是因為畏懼。

貓兒娘現身出房,躬身道:“二宮主!”

“你……你是那位老板娘?”見著面前臃腫不堪的貓兒娘,因似曾相識,若霜疑道,“當初你不為難於我,原來……原來是二哥吩咐的。”對著身側立著的慕容雲秋,一時萬分感動,頓了片刻,方道:“二哥,你事事為我。三妹都不知道還能否還得清?”

慕容雲秋笑道:“我是你二哥,關心妹妹,實乃份內之事。三妹,你不欠二哥甚麽,別胡思亂想。”

作者有話要說: 慕容雲秋和獨孤無情究竟有什麽秘密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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